标题: 她考进了中央财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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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2 18:46  资料 短消息 
她考进了中央财经大学

她考进了中央财经大学

      苏杨媚是通过《心守家园》网站得到帮助的一个患病的普通高中学生(广西百色祈福高中,家庭住田阳县农村),很多新朋友可能不了解她,我们在这里重新发表她的日记,让更多的朋友了解她的一些情况。

      2005年,这个经历了磨难的孩子考进了中央财经大学,开始了她新的生活……

  苏杨媚日记

2002-07-20 星期六
  日子过得真快,好象刚刚才放假,暑假就已经过去大半了。
  本来我们的暑假是足够长的,但我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假期里要补课一个月,7月27日我就得返校参加补课了。
  我和姐姐都在上高中,都住校,平时没有机会帮助父亲母亲干点活儿,假期里我们就尽可能地帮助家里干活儿。父亲母亲在市场上摆了个小摊子,卖点米粉,挣点钱好供我们姐妹上学。放假了我就帮助母亲用担子挑水淋秧苗,挑煤、卖米粉。
  可能是平时我很少干累活儿的缘故,这几天干得多了些,累的吧,左胯骨在痛,左脚跟也在痛,父亲带我到乡诊所去看了看,大夫给开了些药,很苦。大夫说:“你把这些药吃了,病就会好了。”
  其实,我的身体历来很好的,一米60的个头,要穿42号的鞋,我走路特别快,人家需要走十分钟的路,我常常只要五分钟就可以走完了,同学们都叫我“飞毛腿”。母亲和姐姐都没有我高,大家都说我应该是个男孩子,只是托生错了。从小到大,我很少登医院的门,只是在高一的时候,有几天脚痛,我以为是上体育课伤了脚,没有在意,也没有吃药就好了。
  明天可不能到处跑了,该看看书了。当学生太辛苦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够有个长长的假期,能多帮家里干点活儿,也能痛痛快快地玩个够呢?

2002-7-26 星期五
  吃了几天的药,左胯骨和左脚跟不痛了,可是右膝盖反倒痛起来了,象有人用针在那里扎,很难忍受。
  明天要到学校去参加补课了,父亲说正好带我去地区医院看一看,父亲说:“你得抓紧把病治好,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可不能影响学习呀。”
  其实,去百色的地区医院,我自己就可以去的。那么远,要坐两个钟头的车,父亲要带我去,就得一天不能在田里干活,现在我们百峰乡芒果熟了,稻谷也正在收,正是田里活儿很忙的时候呀。

2002-7-27 星期六
  尽管我说我自己可以去看病,可是父亲还是执意要带我去,他不放心呀。坐在在乡间土路上颠簸的车上,看着父亲那疲惫的脸色,我心里很难受。
  到了地区医院,挂号、等待、看大夫,我按照大夫的吩咐去抽血、拍片、化验,然后去取药。天哪!本来我以为只要十几、二十几元就可以看病了,结果花了一百多元,父亲母亲要干多少天的活儿才能挣来这些钱呀?我心疼极了。
  要输液了,我有点怕打针,输液室里经常响起孩子的哭声,我是高中生了,不能再哭了。父亲突然想起输青霉素前应该吃饱肚子,就去买了两个面包又倒来一杯开水,可是我没有胃口,连一个都吃不下,剩下的让父亲吃了。
  输完液已经是5点多了,大夫说,应该休息15分钟再离开,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父亲还要赶很远的路,我就催父亲先走了。
  落日的余辉照在我身上,我又坐了一会儿,听着输液室里孩子们时段时续的哭声,突然有一种很孤独、很无助的感觉涌上来。
  6点多了,我才回到了学校。

2002-7-30 星期二
  大夫给我开了三天的青霉素,到今天就都打完了,原来打针也没有那么可怕。
  膝盖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但还是有点痛,我走路也有些吃力,但在给父亲母亲的电话里,我告诉他们,我已经好了。不能让他们为我担心呀。

2001-8-11 星期日
  今天是到地区医院抽血化验的日子。
  早上起床时正下着大雨,我在床上坐起来,刚抬起脚跟就有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好象大地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把我的脚紧紧地吸住,我要咬着牙才能颤抖着把脚抬起来。我想站起来,我用双手撑着床板,慢慢地往起站,脊柱仿佛被一根又粗又尖的的钢针猛刺了一下,我停住了。过了一会儿,我慢慢地直起来身子,把腿挺直,膝盖上又一阵疼痛袭来,我痛苦地弯下腰,用手去揉一揉膝盖,然后又慢慢地直起腰,我用一只脚和另一只脚的脚尖支撑着身体,连一步也迈不出去,我知道,今天单靠我自己是没有办法去医院了,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舍友们都关切地围了过来,问我怎么了。临舍的李慧闻讯过来,要背我去找班主任,并陪我去医院。李慧要比我矮了一头,要背我可太辛苦了,我要自己走,但实在是走不成,就只好让她背了。趴在她的背上,听着她吃力的喘气声,我真的非常感激她。
  班主任知道情况后,亲自送我去医院,还又叫了一个男同学来背我。天还下着雨,老师和李慧为我们打伞,那个男同学背我上车、下车,一直把我背到医院二楼的抽血室。我有这样好的老师和同学,真是福气。
  让我的病快点好吧,这样我就又可以愉快地和同学们一起学习、生活了。

2002-8-12 星期一
  今天中午刚起床,父亲意外地来了,他一见我就说:“回家去住一个星期好吗?你妈让你回去呢。”
让我回去?落下的功课怎么办?如果回去一个星期,那我就不用读高二了。
  父亲早料到了我的态度,他告诉我:“大夫已经看了你的化验结果,说你是化脓性关节炎,要求你留院观察十天左右,你不把脚医好,学也是学不下的。”
  我还是不同意回去。父亲同我谈了好久,最后同意我还住在学校。我又同父亲去地区医院作了检查,继续输液(青霉素)。

2002-8-15 星期四
  我已经连续三天去地区医院输液了,每天都是黄磊和李慧陪我去的。
  今天中午在医院输完液,要赶回学校上课,我们决定坐出租车。这两天坐车都是李慧付的车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他们陪我去院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可以总让他们付车费呢?所以今天一上车我就用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元钱抢先付了车费。
  回到学校,我们同门卫商量,想让车开进去把我们送到女生宿舍前,但门卫那么不通情理,怎么也不肯让车开进去,我们只好下车。
  是黄磊把我背上那校门内那长长的台阶的。我这么大个头,很重的。火剌剌的太阳照着,黄磊同学背着我,刚走几步就就开始喘粗气了,我清楚地看到他头上渗出闪闪发亮的汗珠。一步,一步,终于走完了所有的台阶,黄磊同学没有停下来休息,一直把我送到女生宿舍前。
  班主任老师听到黄磊背我上台阶的事情,气得给保卫科长打电话,告了门卫一状。
  班主任老师冷静下来后对我说:“杨媚呀,你的病这么多天了,老是去一家医院看病不太好,应该换家医院看一看,也许能治疗得快一点。”
  我同意她的看法,可是去别的医院要用化验单,我的化验单让父亲拿回家了。老师和李慧马上就决定到我家去取,可是我家在田阳县百峰乡,从百色市去要转几次车,路也不好走,她们要去实在太辛苦了。可是老师和李慧没有犹豫,她们马上就动身了。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只有感激。其实我平时与她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的,但在我困难的时候,她们却能够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助我,待我比亲人还要亲。我为有这样的老师和同学而骄傲,能够生活在她们中间我真是太幸福了。

2002-8-16 星期五
  现在我已经成了大家照顾的对象了。放早学后,几个女同学轮流背我回宿舍,快到宿舍时看到了父亲。
  父亲是来接我去姨妈家的,他说他已经为我请来一位民间大夫,现在就在姨妈家,要我去看一看。
  我问父亲:“那位大夫是不是要给我作法?”父亲说“作法是要作的,但他也会抓药,双管齐下不是更好?我们村好多人得了怪病都是他治好的。”父亲还告诉我,那个大夫是那坡镇的人。
  我将信将疑,但我实在希望病能够快些治好,作法就作法吧,也许有用呢。
  到了姨妈家,那个人正在吃饭,是个高高瘦瘦、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那个人吃过饭,就开始摆布我了。他让我坐在扶手椅上,他坐在我的对面,手里端着半杯开水和一柱燃着的香,看着摆在膝盖上的一本残破发黄的“古老”的书,口中念念有词,用香在杯子上方比画着什么。
  我想:“我就不信他这点小把戏能够治好我的病。”我想着还要去上课,就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打瞌睡。
  突然,我感到身上一凉,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那个人在用嘴含凉水喷我。我很不满:这不是在用他的漱口水喷我吗?太不卫生了吧!但我想到,父亲本来是不信这些的,现在我病总不见好,父亲什么都要试一试了,请这个老头儿来是希望他能够治好我的病,为了不违背父亲的意愿,我还是忍了吧。
  那个老头儿继续边看那本“古老”的书,边在杯子上比画着,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杯子举到了嘴边,我赶紧闭上眼睛。凉水果然又喷了过来。我叫姑妈给我拿来了一张纸,我用纸挡住了脸,让他喷吧。
  杯子里的水快光了,那个老头儿迅速地把香燃着的那头插入水中,然后对着杯子念了一些咒语,接着把杯子递过来,让我连里面的香灰一起喝下去,并且喝的时候不能呼吸。我虽然很反感,弄不清这个家伙在玩什么把戏,但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决定把它喝下去。
  我首先深呼吸了三次,然后看了看杯子里的混合物,毅然把杯子端起来喝了第一口,看见杯子里的香灰正向倾斜的这边游动,我感到恶心,但还是鼓足勇气把它吞到了肚子里。
  父亲问那个老头儿:“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那个老头儿说:“她现在的病还不是很严重,但如果不救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从父亲的表情看出,本来不信这些的他,这时竟也有点信了。而姨妈她们似乎是不大相信,但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他们都说:孩子的病我们一直在医,只不过以前走错门了没有早点遇到您。
  这个“大夫”说,他给人治病一般都只去三趟。还说,许多大人物(当官的)都亲自用轿车来接他。他说,他很忙,明天已经有人在等他去了。父亲请他明天无论如何再来一趟,还给了他一个100元的红包。
  晚上,我同班主任和同学们讲了上午的事情,她们问我:为什么给那个老头儿这么多钱?我说,父亲说别人请他也要这么多钱的。她们听了都忿忿不平,说他这是在诈骗,还说,这里平常人家请巫公、巫婆最多给五元钱的。都劝我再也不要上他的当了。
  我们商量后决定,明天去右江民族医学院附属医院看病,班主任还打电话告诉了我的父亲。

2002-8-17 星期六
  早上吃过饭,李慧、蒙秋美、陀筱霞三位女同学就背我去附院,她们的个子都比我矮,背我是很吃力的,但她们都争着轮流背我出去到后校门等车。
  上车了,我准备买车票,又是李慧抢先买了票,我想拦也拦不住。
  姨妈已经在医院等我们了。大夫要求我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我自然不肯同意,耽误这么多课可怎么办呀?但姨妈和同学们都动员我听大夫的,我只好同意了,办了住院的手续。
  下午,父亲赶来了。傍晚,父亲又让我去姨妈家,父亲说:“那老头儿估计已经在你姨妈家了,我们快去吧,晚上再回医院来。”
  我说:“大家都说那是骗人的,我不想去了,别再请这种人浪费钱财了。……”
  父亲说:“这次他带了些药来,你就再去试一试吧。”姨妈也说:“最好别得罪这样的人。”我拗不过他们就只好又去了姨妈家。果然,那个老头儿已经等在那里了。
  那个老头儿还是重复昨天那一套把戏,最后他又拿出一瓶“药酒”,倒了一调羹,我马上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我想:“这一定是这个老头儿自己作的,也不知道卫生不卫生?对身体有没有害处?”老头把调羹递给我,让我喝下去。
  我不想喝,但在外婆的劝说下我还是喝了下去,别提多难喝了。我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药呀,又苦又臭,真象毒药。”
  外婆小声对我说:“说话要有分寸,别惹他生气,他要是生气了,反过来咒你怎么办?”
  我看了那个老头儿一眼,他确实有些不高兴了。
  晚饭后,那个老头儿又给我敷药。过了一会儿,他便问我:“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我似乎感觉疼痛比敷药前轻了一点,为了不得罪他,也为了让亲人们高兴,我就微笑着说:“好象是好点了。”
  那个老头儿听后哈哈大笑,好象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说:敷他的药七田就会有好转。那晚,他没有回家,他边喝酒边说:“今天是7月13(旧历)了,可是我为了给你治病连家都不能回,你看我多辛苦。”
  父亲又问我:“感觉是不是好了点。”我怕他担心,就又说:“是感觉好了点。”父亲说:“既然好转了,就没有必要再住院了,明天就办出院吧。”我正不想住院,就同意了。

2002-8-25 星期五
  我已经敷了9天药了,那位“大夫”也已经来过三次,腿上的肿消了不少,但疼痛并没有减轻,行动仍然相当困难,大家都认为再请那个“大夫”来也不是办法。
  经人介绍,我们决定去六塘的职工医院看一看。
  下了车,表姑妈把我背进了医院放在病床上,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微微发胖、头有些秃。他虽然没有穿工作服,但我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这个医院的院长。
  他蹲下来摸摸我的膝盖,然后又问了我一些问题,接着对我说:“你的膝盖里面有一种黄色的液体,只要把它清除了就行了。”我相信他的话,因为我的膝盖这么痛,我自己也一直怀疑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什么时候能够出院的问题,我问院长:“我还有五天就要开学了,您能够在五天里治好我的病吗?”
  他说:“这个病一般需要十几二十天才能治好。”他又说:“你的学习成绩好不好?如果你的学习成绩好的话,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你五天后就可以去上学。”姑妈插话说:“她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全班第一。”他说:“既然这样,我一定会尽力的。不过你要好好配合医生才行。”
  发现他是这样一个重视学习成绩的大夫,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相当善良的人,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相信他了,只要他能够把我的病快点治好,我愿意好好地配合他。
  接着,他让表姑妈他们出去,说要先交2000元的押金。我听了不禁有点惊讶:地区医院还没有让交这么多的押金呢。不过我又想,如果他真正能够尽快地治好我的病,那也不算太过分。
  接下来他给我搽药了。那药是一小颗一小颗白白的,象浆糊一样粘稠,他用棉签蘸着搽在我的膝盖上,越搽越多,我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说:“这种药药性很强,能够渗透到膝盖里面,把那种黄色液体消灭掉。有些人搽不得这种药,,搽了就疼,如果你也受不了,可以说一声,我就给你清洗掉。”
  我果然感觉膝盖上火辣辣的,象皮肤在被腐蚀,但还没有不能忍受。我告诉大夫:“为了尽快治好我的病,我能够忍受!”
  大夫告诉我:“其实你只要忍住前面的两三分钟,后面也就不那么疼了。”我的感觉果然是这样。
  大概十分钟后吧,大夫把这种药搽掉了,给我搽了另一种药,感觉是凉凉的。然后又给我搽上一种药酒,给我进行按摩。他按摩得很卖力气,又搽又揉,很长时间,我的皮肤有的地方被揉破了,在药酒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疼。
  外婆直夸奖这个大夫,说去大医院哪里会有医生能够这样照顾你呀,我也感到能够到这里治病是对了,我有希望在开学时回学校上课了,真让人高兴。

2002-9-2 星期一
  时间过得真快,终于盼到该出院的日子了,我在这里住了7天,住院费花了2000块。
  院长天天几遍亲自为我搽药按摩治疗,虽然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但我感觉膝盖和脚上的疼痛减轻多了。院长说,我只要以后每个周末来这里输几次液,就会完全康复了。
  我和我的父母很感激大夫,准备送面锦旗给六塘医院。院长自己早就拟好了锦旗上要写的字:“我女苏杨媚瘫痪在床两个月,……两个钟头可以下床走路”,我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我并没有“瘫痪在床”呀,这未免太夸张了吧。看来这个院长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呀。哎!我以后还要到这里治病的,何必为这事同他争吵呢。
  我们离开这里时又放鞭炮又上香,好不热闹。院长脸上始终光彩地笑着,看他得意的神色好象在说:“看吧,我的医术多么高明呀,以后谁有什么疑难杂症尽管来找我好了。”

2002-09-08 星期日
  我已经回学校上课一个星期了,离开六塘医院时,院长叮嘱我:“不能吃热性的东西。”我听了他的话,很注意吃的东西,肉也不敢吃,菜也只敢吃冬瓜,一点也没有胃口。前天食堂有苦瓜,我就买了一份,当天晚上脚又痛起来,两天了也不见好转。给六塘杨院长打了电话,他说苦瓜也不能吃的,记得他原来告诉我说苦瓜是凉性,是可以吃的呀,现在怎么也不能吃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父亲的电话要我再去六塘医院住院治疗,我很不想去,可是父亲一再动员我去,那就再去吧。

2002-09-11 星期三
  又在六塘医院住了三天院了,还是上次那样的治法,可是这次却没有一点好转,脚更痛了,腿上的肌肉也开始明显萎缩。院长还说:如果我当时犯病时就直接到他这里来治疗的话,当天就可以给我治好出院的。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看来这个医院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我同父亲母亲商量后就出院了。因为他们收的治疗费用太高,我还同院长吵了起来。

2002-09-26 星期四
  又在地区医院住了十多天院了,原来说我是“化脓性关节炎”,已经穿刺过了,也查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怀疑我是“骨结核”,准备把我从骨科转到传染科。
  今天我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整天都想呕吐,一想到那些油腻腻的肉,我更想呕吐(可能同大夫给我开了抗结核的药有关系吧。)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吃饭,虽然,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站起来时我的脚似乎比昨天更疼了。
  我实在觉得自己的命运很悲惨,为什么这么倒霉的事让我撞上了呢,想着想着,不禁流下了伤心的眼泪,我真的很想扑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怀里哭个痛快。
  我真的不愿再承受这种痛苦了。但是我知道,即使我大哭一场,痛苦也不会从我身上离去,我还得独自一人承受这种痛苦。我感到很累,很累,很无奈。

2002-09-29 星期日
  下午,当父亲正准备离开病房回家时,我的主治医生带着一位老教授来看我的病情。他摸了摸我的膝盖,又检查我的肝、肺的情况,然后说:“你得的是膝关节结核,你最好休学一年。如果你的脚瘸了,就算考上清华大学也没人肯要你。”
  他说得那么平静,可在我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什么?叫我休学一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将要晚一年参加高考,晚一年参加工作;还意味我将要离开我现在的亲爱的同学,我们在一起学习、生活了一年,他们都那么关心我、热心帮助我,现在说要离开他们,我还真舍不得。
  我得病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抓紧自己的学习,我每天在学习同学们在学校里上课的内容,我不想让自己的课程拉下太多,我随时准备重新回到课堂上去,可是现在??
  为什么现实对我这么残酷,我真希望我一直是在做一场噩梦,让这个梦快点醒来吧。
  我努力使自己的脑子清醒起来……,身体的痛苦真真切切,这不是梦呀!我得无奈地接受现实,我本来是个弱者,但现实逼着我做强者!厄运如今已经降临到我的头上,但我不能让它骑在我的头上、驾驭我,我要起来反抗!让它摔得粉身碎骨!

2002-10-11 星期五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想哭,好想哭。一想到父母为我的病而奔波劳累,家里如今已经负债累累,我的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其实我是可以在姨妈家睡的,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医院睡。或许是想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可以随便哭、随便笑。一来到这里,我就好想给父母打电话,虽然没有什么事情,但我实在是想听到他们的声音。

2002-10-22 星期二
  今天我们都很高兴,父亲说:明天有从北京来的专家在南宁在广西医科大学会诊。父亲要带我去,请专家看一看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父亲高兴地说:“哎!这回就要知道结果了!来到这样的大城市,哪有治不好病的道理?”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他这么高兴了呀。看到他那高兴的模样,我也不禁高兴起来。

2002-10-23 星期三
  今天我们赶到了南宁医科大学,还没有到2:30,我们就去等专家了,父亲串来串去,急切地等待着专家的到来。人多起来了,父亲拿着我的病历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我是第一个走进专家的办公室的,我躺在病床上,一位老医生边检查我的腿边分析,很多医生围在周围。那个老医生说我得的是“滑膜炎”,需要动手术,他问父亲有没有带足够的钱来,说可能需要花六、七千快钱。
  父亲不想让我动手术,原因大概有几个:一是由于经济问题,我们没有带那么多钱来;二是担心动手术后,我可能不再能够象正常人一样走路了;三是对我的病已经有这么多的说法:什么“化脓性关节炎”、“骨结核”、“滑膜炎”……父亲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父亲问老医生:“能不能靠吃中药来治疗这个病?”老医生说:“可以,可能需要花上两三千块钱,不过不能保证把病治好。”父亲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我们走出了办公室,父亲还不甘心,又返回去问医生。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走出来。他告诉我:医生说,就算动了手术把滑膜切除了,这个病也还有可能复发,就象开车一样,有谁知道哪天会翻车呢。
  我们的心都凉了,刚来这里时的高兴心情已经无影无踪了。父亲说:“不开刀了,瘸就瘸吧。”我知道,他是生气。他还说:“什么专家,都是骗人的,白白浪费了50块钱的会诊费,够他们大吃一顿的了。”看着父亲疲惫、失望而又愤怒的神态,我的心也象压上了一块铅,眼泪也不听话地流出来。
  父亲去找中医了,我和阿姨坐在电话亭那里等,本来时间并不长,可我感觉象过了数年之久。我想:老天大概是要让我成为一个瘸子了。
  父亲回来了,这回更让人生气。父亲说:中医说,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治好的,你们还是回去找草药吧。父亲不服气又去找西医开药,那个西医说得更可气:“不就是关节炎吗,打打青霉素就会好的。”
  这里的大夫怎么这样?如果仅仅是打打青霉素这样简单,我们千里迢迢来医科大学干什么?这里的医生这么这样不负责任?
  父亲还是不死心,又带我去了303医院,那里的医生一看是医科大专家的会诊结果,就无话可说了。

2002-10-27 星期日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折磨我?我累了,我的心死了,我不想再医了!瘸就瘸吧,我就当个瘸子好了。

2002-10-29 星期二
  从南宁回来,我就继续在地区医院治疗,下午5点多钟时,大夫正在给我穿刺,学校领导和班主任来看我了。
  校长和蔼地对我说:“苏杨媚,全校师生都很关心你的病情,希望你能够早日康复。全体师生为你捐了一些钱。”说完后,他转身从团委书记那里拿过一个大信封递给我,我看到信封上写着:“为苏杨媚同学捐款8113元,百色祈福高中。”
  我感觉是在做梦,平时我在学校是一个不起眼的学生,而如今生病了却能够得到全体师生的关心和帮助。我的眼眶湿润了,我真幸福!我很感激,我知道:我以后只有加倍努力地学习才能够报答他们。

2002-11-24 星期日
  今天我出院了,过去我想快些回到学校,现在我已经怕回学校了,我拉下的功课已经太多了,我已经被所有的同学远远地抛在后头了。但我知道,作为强者是应该选择回学校的。我嘴上也说想回学校,但心里实在希望父母能叫我回家,不,应该是强迫我回家养病。但他并没有让我回家。
  我很失望,他们为什么让我回到这个让我感到恐慌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这么无情地让我回到学校?过去我总认为我不比任何人差,可是现在我只能接受谁都比我强这个现实,做好承受一切打击的心理准备。

2002-11-25 星期一
  早上起床时正下着大雨,我感觉浑身无力,我知道自己又不行了。我颤微微地站起来去洗漱。舍友帮我拿来毛巾、牙刷。吃过早饭,宿舍的几位女同学又轮流背我去教室。
  上课时,白色的灯光照在我身上,我只感觉头晕,同学们已经在学习我所没有的新课本了。听课已经不象过去那么有趣了,我不能够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我也不能跟着老师的思路去思考问题,我甚至不知道老师在讲台上讲些什么。
  因为疼痛,浑身无力,我直不起腰,但我努力挺着。我尽力旋转我疲惫的大脑,尽力集中精力听老师的课,真希望一下子就把拉下的课程补回来。
  下课了,我不能象其它同学那样出去到走廊上去活动、休息,从早上七点到中午12点,我的屁股没有离开过凳子。
  中午,父亲带来给我的药,我见到父亲,一上午的委屈、痛苦都化作泪水流了出来。父亲在教室外喊我出去,可是我已经站不起来了,我只能坐在座位上哭。
  还是谢惠茹同学蹲下来,让我趴在她的背上,把我背回了宿舍。我不想也不能再呆在学校了,我告诉父亲:“我要回家。”他同意了。
  我是哭着离开学校的,我知道,我肯定要留级了,我再也不会回到现在这个已经生活了一年的、那么关心我、热心帮助我的班集体了……

2002-12-5 星期四
  自11月24日从地区医院出院后,我的病情没有什么好转,病急乱投医吧,我们又请来了田阳县城一个叫“七叔”的道婆。叫她“七叔”,是因为她说,附在她身上的神仙名字叫“七叔”,她是个矮小的老太婆背有点驼,头发灰白。
  她要了一碗开水,然后烧一张纸钱,边烧边念咒语,等纸钱烧成灰了,她又迅速地把灰放进水中搅拌,说那是神水,让我喝,而且喝的时候不能呼吸。听大人说这个人很厉害,我对她是将信将疑。反正喝不死人,喝就喝吧,我闭上眼睛,三口两口就把那些神水喝光了。
  接着,那个道婆让我站在供桌前,她拿着一截暗红色的木棍站在我面前,她用木棍在我头上划来划去,边划边念咒语,念得挺流利的。说什么“千斤不挑,百斤不担,十斤不拿……”我觉得挺有趣的。我努力忍着,看着眼前一个比我矮小许多的老太婆高举着木棍在我头上划来划去的实在好玩极了,我终于噗嗤笑了出来。老太婆没有恼火,也对我慈祥地笑笑,继续作她的法。
  过了会儿,她问我:“疼痛是不是轻些了?”我不想得罪她,就说“好象好点了。”
  比划过后老太婆让我坐下,就要给我扎针。我一听就有点怕,并且我认为她这样作一点也不科学,或许只是做做样子的。不过她一再对我说不疼,又加上亲人的劝说,我只好同意她扎针了。
  针第一针时是很疼的,我咬着牙接着让她针了好几针,当她又要针时,我实在不想忍受了,就告诉她:“我不想针了。”她说“这是最后一针了,七叔怎么会叫你疼呢?”结果这最后的一针扎地最狠,我疼得叫了起来。
  有了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我算知道了:人是肉长的,钢针扎进去怎么会不疼呢?再不要相信什么有神保佑就不会疼的鬼话了。
  接下来,老太婆让我们跨火盆,这要到门口去做,父母有些为难,因为这会有左邻右舍来看,要没有把病治好,别人会笑话的。但为了给我治病,他们什么都肯做了。
  老太婆在门前摆了一盆火,自己拿了把大刀,她握着刀柄,刀的另一头撑在门轴上。嘿!她那样子还停威风的呢,真象个守门神。
  老太婆让我第一个跨火盆,并且要先迈左脚。因为怕碰到她举着的刀,我低头弯腰跨过了火盆,父母也按她的要求,先后跨过了火盆。
  然后是“填泥土”了。老太婆说代表我的那株花已经枯萎了,需要重新“填泥土”。外婆他们把米倒在地上,把我的“生命树”放在中间,用米把树根埋了(老太婆本来要求用糯米,外婆忘记了只好用大米了)。
  老太婆又让大家给我压岁钱,她们你一块我两块地把钱放在米上,“七叔”则张开她的扇子轻轻地摇着,还照着本“古老”的书在念着什么。念了一段就用木棍敲一下桌子,又摆布外婆她们去做些什么。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七叔”作法,身体的疼痛居然好象真的减轻了。我想站起来时居然可以不用费力地用双手撑着床板了,我的脖颈也可以随意扭转了,虽然还是有些不大方便。
  父亲看了很高兴。吃饭的时候,几个月来滴酒不粘的他又喝酒了,他还给“七叔”敬酒,感激地对“七叔”说:“我从前不相信迷信,但现在我开始有点信了,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呀。”
  吃着饭,“七叔”说:“杨媚呀,你的英语有点基础了,你要更加努力学习,就让七叔教你英语吧,他英语很好的,以后你可以当翻译,到国外去。”我听了很纳闷:他怎么知道我的英语有点基础?让“七叔教我英语?怎么教呢?”不过我还是“恩,恩”地答应着。
  接下来,父亲让她为我算一算我能否考上清华大学,她信心十足地说:“清华大学?怎么不行?她将来一定可以考上清华大学的。”我觉得她说得那么轻松,就好象摘一个伸手可及的果子一样。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今晚我们全家都过得很轻松愉快,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了。
  下星期我就该回学校了吧。

2002-12-6 星期五
  早上起来,昨晚的轻松愉快不见了,身体各部位的疼痛好象更重了。昨天那个老太婆告诉我说,疼了就叫“七叔快来,杨媚疼呀。”我叫了又叫,“七叔”没有来,疼痛也没有减轻。
  哎!什么也不灵了呀!

2002-12-10 星期二
  经人介绍,我们知道百色体育广场附近有个尼姑专治风湿病,大家都称她为“大师”。我和父亲又赶往百色体育馆。我们找到了那个尼姑,她说,她是河南嵩山少林寺的弟子,一百年才下山一次。她是专程到广西的,她还有师姐、师妹分别去了新疆、甘肃等地。
  这个尼姑首先检查我的膝盖,又摸又按了好一会儿,说我得的是“骨膜炎”,告诉我说:“这种病18岁以前都容易治愈。”
  我问她:“那我为什么脖颈也疼?”她说:“那是因为在医院输液太多了,疼痛向上转移。”她还告诉我:以后睡觉最好不要垫枕头。
  父亲问她怎么治时,尼姑说她治疗风湿病是以针灸为主的,并且她给人针灸从来不收钱的。我们只需要交20元押金,她就可以给我治疗,等病治好时,我们可以送面锦旗给她,那时就她可以退回我们的押金了。
  父亲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百色,她说在腊月26日那天。父亲又问她到那时能不能把我的病治好?她说:应该大有好转吧。她还说因为我是祖国将来的人才,以后买药就不收我们的钱了。看她说得满有道理的,我们就买了她一瓶60元的药酒和20块钱的膏药。

2002-12-11 星期三
  早上,我和父亲高高兴兴地从家里赶到尼姑那里请她给我针灸,我们都相信她能够把我的病治好,而且她给了我那么多优惠,我们挺感激她。
  我坐在凳子上看尼姑给别人针灸,她下针即迅速又熟练,找到穴位就一针下去,毫不犹豫。有的患者是扎在眼睛里,但大师病不紧张,照样迅速而又准确地一针下去。我替大师捏了一把汗,反倒紧张得不敢看下去了。
  等了一会儿,该轮到我了,大师走过来对父亲说:“她一看见针就害怕,我实在不忍心给她扎针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问:“真的不给我针了?”她看着我说:“真的不给你针了给你贴副膏药,后天再给你你抓包药吃吧。”
  我这回可是安了一百个心了,刚才准备扎针时的紧张心情也云消雾散了。不用扎针也能够把病治好,真的太好了,我赶紧说:“谢谢大师!”尼姑给了父亲四张膏药,并嘱咐了要贴在什么部位,我和父亲就回到表姑妈家来了。
  表姑妈是后回来的,她告诉我们:那个大师在我们走后说,如果针灸,效果会好一点的。但看到我怕针的样子,恐怕会晕针,所以就不给我针了。大师还说,看到我的肌肉已经萎缩,她也感到没有把握了。
  这句话又使我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昨天她还胸有成竹,今天怎么她也没有把握了。我失望极了,碾转来碾转去,我的病还是没有办法医,我干脆不医了吧,书也不读了,就这样等死吧!

2002-12-12 星期四
  我现在实在感到太累了,很累!很累!
  今天下午,表姑妈又带我到中山桥的那家诊所去看病,我由于脚痛——比昨天还痛,腰也酸痛,我坐在凳子上等大夫抓药,不想动、也不敢动,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我想低下头伏在桌子上休息一下,可是我刚往下低一点头,头上的一根神经就象钢针猛刺了一下,我反射似的抬起头来。
  过了会儿,我又慢慢低低下头,慢慢地伏在桌子上,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我放任自己,让眼泪泉水般地流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我听到表姑妈在和医生谈我的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医了这么久了都不好……。”她们在那里说着,我回想这几个月来我所受的痛苦,亲友和家人为我所受的苦,眼泪又涌出来,比刚才还猛……

2002-12-16 星期一
  今天我又到地区医院住院,这次是住泌尿科,这回大夫的诊断是“强直性脊柱炎”,又多了一种病名。
  “强直性脊柱炎”可不是什么好病,据说这种病无论怎么医治都不能象正常人一样了,而且还会复发,只能靠激素控制。大夫说:如果想让病情不再复发,必须打一种叫作“甲氨喋呤”的针,这种药的毒副作用很大。
我们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还是先不用这种药吧。

2002-12-20 星期五
  今天爸爸到学校去给我开家长会,虽然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学校上课了,但我相信我会得奖学金。
  下午3点钟左右,父亲回来了,他一进门我就赶紧问:“我得奖学金了吗?”父亲说:“你得了230元”,虽然比我预想的要少些,但我还是很高兴,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得奖学金,是靠我的努力得来的呀。
  妈妈说这钱由我自己支配,给自己买新衣服什么的都行。我想:新年快到了,给爸爸妈妈各买一套新衣服吧,特别是爸爸,他的冬衣都是拣别人的穿的,又旧又难看。噢,对了,我还想买一个耳机来听英语。那么就先买耳机,剩下的钱给爸爸妈妈买新衣服吧。

2002-12-31 星期二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为了治病,我一直在用激素,可是还是控制不了疼痛。
  本来我不敢用那种叫作“甲氨喋呤”的药,是对外面的土大夫还抱着希望,可是后来我们对他们也都失望了。
  我们主动找过大夫,想用那种不得不用的药了,医院的大夫却说他们现在也不能十分肯定我的病就是“强直性脊柱炎”,就象原来曾经确定我的病是“骨结核”一样。他们说如果想确诊,就需要到北京的一所解放军医院去。
  我治病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学校捐助我的钱早已花光,家里已经为了给我治病背了不少债了。我们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钱去北京呀!
  新年了,家里没有一点节日的气氛。无奈下,我今天办了出院。
  慢慢挨吧!我失望已经近乎绝望了。

2003-1-7 星期二
  爸爸看着我这几天失望的样子,就对我说:“我从广播中听说,南宁新阳路有个新阳门诊,专门治疗‘强直性脊柱炎’,他们是特邀的内蒙古的专家。我们去试一试吧。”我同意了。
  今天我们抱着一线希望专程到了南宁,找到了那家新阳门诊。我们只是看到一个趿拉着拖鞋的老太婆坐在那里的办公桌前,我们问:“内蒙古的专家在哪里?”那个老太婆说:“这里没有什么内蒙古的专家,我们只是采用他们研制的药而已。”从她的话语中,我们看出那个老太婆其实对“强直性脊柱炎”也不是很了解,我们又上当了。爸爸恨不得马上就连夜回田阳,我也觉得挺不痛快。
  这趟南宁之行算是白来了,我的奖学金也花在这趟南宁之行上了,想用奖学金给爸爸妈妈添套新衣服的愿望也落空了。

2003-1-23 星期四
  我变得很懒,连动都不想动一下,我不再看书了,我还有可能返回校园吗?我感到寂寞,能够理解我的人很少。我的未来?我还有未来吗?我已经没有勇气去搏一搏了。
  所有的我能够见到的人都比我幸福,至少他们不必忍受病痛的折磨,而且这病是查了半年都查不清楚是什么病的病。
  我如今已经伤痕累累。为什么我不能象别人一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我知道,很多亲戚、朋友都很关心我,并也尽力帮助我,我如果去死,他们会很伤心,或许死也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我很烦躁,懒得和任何人说话。我已经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狭小的世界里。我是不是已经麻木不仁?变成了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木头人?如果能变成木头人倒好,再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魔鬼在从四面八方挤逼我,逼得我快喘不过气来。我只想缩小,再缩小,这样它们就会碰不到我,可是我错了,我变得越小,它们就越大,一直在挤逼我……

2003-2-7 星期五
  春节已经过了,我,我们家,哪里还有什么节日?我对生存已经没有兴趣了,我现在似乎是为父母而勉强活着。
  整天我象死尸那样躺在床上,大脑里是一片空白,我不用思考、也不想思考。想翻身、喝水、上厕所,我只要叫妈妈一声,她就会来帮助我。
  由于一动就伴随而来的剧烈疼痛和深深的失望,我不敢动也不想动。我腿上的肌肉已经萎缩得很厉害了,我的体重也已经从得病前的90多斤降到了70多斤。
我很厌恶生活,经常不想起床、吃饭、喝水……,我想放弃,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让我放弃?我已经不想再忍受任何痛苦了。

2003-2-19 星期三
  好些天没有写什么了,今天天气很阴晦,可是我的心情比这天气更阴晦。没有人的时候我就会哭,越哭越伤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知道哭出来好受些。
  我的脾气也越来越坏,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跟父母发脾气,我何尝不知道他们在为我奔波劳累?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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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2-20 星期四
  今天,父亲拿着一本北京华山医院的资料去地区医院征求医生的意见,回来后告诉我,医生们都说那家医院是骗人的。有位医生还说,如果是他写,他会写得更好。
  我们的又一线希望破灭了,本来我还计划从那所医院寄来两个疗程的药,吃过后我的病大概就可以好了,那时还可以赶上新学期开学……
  现在看来,这一切只能成为泡影。可是我并没有很痛心、失望的感觉,这种由满怀希望到失望的心情我已经经过得太多了,我已经很麻木了吧。
  我不知道前方的路如何,不知道自己哪天会“落到”哪位大夫的手里让他们摆布,我很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瘫痪在床永远起不来。

2003-2-21 星期五
  新的一个学期就快开学了,我知道,这已经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些天,我只剩下了绝望,爸爸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尽管爸爸妈妈还在到处为我的病寻医问药,但我知道,他们也快什么都不信了。
  在田阳高中读三年级的姐姐也在为我想办法,在到处写信为我寻求帮助,但基本上是没有回音的。过去在家里我们经常吵架,有时还会打起来,现在我病了,姐姐那么着急,连准备高考都不能安下心了。但写信能有什么用?我很怀疑。
  这么长时间病痛对我的折磨已经把我的神经变麻木了,希望已经离我而去,我现在只有绝望和无奈了。

2003-2-22 星期六
  今天早上姐姐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说昨天她同团中央来田阳县支教的志愿者联系上了,是她的班主任农老师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同志愿者联系的。姐姐说,今天那个在玉凤初中支教的志愿者周老师就要到我们家来看望我。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个周老师真的来了,我听到了他在客厅里洪亮的说话声。我想,他一定是个穿着很讲究的年轻人,我在妈妈的帮助下费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面朝着门口,等着他进来。
  他进来了,我有些失望。原来他是个不起眼的老头儿,看上去有50多岁了吧,个子很高,头发已经花白了,还戴着顶现在很不时兴的前进帽,他穿的服装也很不时兴,连我们这里农民出门时穿的衣服都比他穿得好过。他的脸上、手臂上是黄斑和白斑相间,也不知道那种是他皮肤的本来颜色。(大概他得的就是我听说过的那种叫“白癜风”的病吧。)
  他坐在我床前的凳子上,挺和蔼地同我谈话,问我得病的经过,问我现在的病情。我和妈妈简单地回答了他。
  坐了一会儿,我感觉很累了,就又躺下了,还痛苦地呻吟了一会儿。本来我身体的各处都在痛,整天躺在床上,早就没有了什么淑女风范,我也不顾那么许多了。
  周老师并不在意,还是和蔼地同我说话,鼓励我同疾病作斗争,还说,他们会帮助我的。
  为了让我增强同病魔斗争的勇气,周老师给我讲了很多事例,他讲了张海迪、保尔、霍金,还讲了他自己的经历。原来他的道路并不平坦,他甚至坐过牢,被游街批斗过,他说他高中的课程实际是在坐牢时学的,后来他上了电大,当上了工程师。
  周老师对我说:对付疾病,要记得毛泽东的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急也无用,他说:要经常保持一个乐观的心态,这对治疗疾病很有用处,并且要努力锻炼,积极地同疾病作斗争。
他还说:古人有句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相随”,得病当然是件坏事情,但你可以得到磨炼,未必不是件好事。
  周老师临走时要去了我的照片(我近两年没有照过什么照片,只好把我在学校用的胸卡和过去的一张照片给她拿了去),说是要在网络上用。
  周老师的话是有些道理的,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怎么样,也不知道周老师是不是真的能够帮助我。我已经进过那么多的医院,看过那么多的大夫,他们都没有能够帮助我,周老师不过是个志愿者,他真的能够帮助我吗?

2003-2-26 星期三
  姐姐在电话里告诉我们,周老师连着几天白天黑夜都在网络上为我的病查信息,还把她写的那封求助信修改后发表在他们志愿者的网站上,并且在网络上到处贴,在努力为我寻求帮助。
  姐姐说,周老师认为,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为我的病确诊,然后才好考虑怎样治疗和到哪里去治疗,他现在在尽可能地查信息,争取尽快地帮助我确诊。
  姐姐说,周老师已经教会了她上网,教她怎样在网上查信息,怎样建立自己的电子邮箱和发电子邮件,这些都是学校里没有教过的。我有机会也要学会这些。
  姐姐捎回来周老师给我买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还答应给我找更多的文学名著。

2003-2-28 星期五
  爸爸同周老师通了几次话了,周老师说,已经在网上找到了大量关于“强直性脊柱炎”的信息,并且已经找到了几家治疗这种疾病的医院。
  据周老师讲,网络上有个网名叫“Nd”的姐姐,对我的事情特别热心,她在很多网站上发帖子,为我寻求帮助,她推荐我们去上海的一家海军医院检查确诊。
  Nd姐姐是江苏的,她自己就是学医的,她表示:如果我去上海治疗的话,她会陪我去上海,因为她对那里比较熟悉,知道到那些大医院里该怎么办,并且她的费用由她自己出。我听了很感动,我们素不相识呀,她肯这样帮助我,真是个大好人呀。

2003-3-1 星期六
  今天看到了周老师为我查来的有关“强直性脊柱炎”的一些资料(是北京的北亚医院整理的),“强直性脊柱炎”真的是一种危害很大的疾病呀。抄录一段在这里吧:
  强直性脊柱炎对人类的危害性主要是致残。这个病是一种严重危害男性青少年健康的疾病,它的危害性主要在这样几个方面:
  一、“强直性脊柱炎”可能形成不同程度的驼背畸形,严重者不仅行动不便,而且两眼只能看地面。而本病约60%以上髋关节可受累,它不仅可使髋关节间隙变狭窄、而且可引起骨质破坏导致髋关节严重疼痛,而使病人髋关节不敢作屈伸活动,久之则致髋关节形成骨性强直,而失去活动功能,造成终身残废。
  二、此病不仅危及个人身心健康,而且也给家庭和社会带来沉重负担,尤其给家庭的经济生活带来很大冲击。全国12亿人口中,患此病者大约在360—400万,大约可使50—100万人有不同程度的残疾,有15—20万人可能为重症残废、不仅丧失工作能力,生活也不能自理。
  三、此病误诊率较高,约90%的病人在患病3年后确诊,因而贻误治疗者较多,而增加了此病的致残率。尤以此病约37%左右为儿童期患病,在一年以内确诊者只占5%,有的一年内误诊率可高达100%。而儿童期患病累及髋关节病变者较多,因此,其致残率更高,其危害性更大。
  四、此病目前尚无特效疗法,属于国内外的难治病症,少数早期患者可以治愈,对于晚期患者,除部分可以通过手术治疗,尚可恢复一定程度的功能,大部分保守治疗已无能为力。
  五、强直性脊柱炎发病在性别上也有明显差异,以男性多发,女性则较为少见,男女发病之比,国内大多数为10:1,我院总体统计为11:1,与国内多数统计相近。不过近年来通过检测人群中HLA-B27,男性与女性中的阳性率相同,故有人认为:强直性脊柱炎在性别上发病比例并无显著差异,只不过女性发病常较缓慢,病情较轻,临床症状不够典型,往往容易忽视或被误诊所致。女性病人合并髋关节病变及重症的比例并不低,这也可能与女性病人尤其农村女性病人就诊机会较少有关。
  “强直性脊柱炎”的后果真的很可怕,我的病真的是“强直性脊柱炎”吗?我感到不寒而栗。

2003-3-2 星期日
  这两天,我们每天都要同周老师通几次话,商量去哪里的医院最好。云南的医院、上海的医院、天津的医院、北京的医院……,周老师他们在网络上进行着仔细的了解。
  周老师电话里讲:根据目前查到的资料,北京的北亚医院最理想,那里是专门治疗“强直性脊柱炎”的权威医院,他们有自己的网站,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很多都是北亚医院提供的。他建议我们考虑去北亚医院检查确诊。
  爸爸已经根据周老师的建议把我原来的化验单、病历等资料给北亚医院寄去了。我们在焦急地等待回音。
这几天,我的病更加让我难以忍受。对身体的痛苦,我只有无奈和忍受,不过绝望开始离开我了,毕竟又有人开始关心我并且想帮助我了呀。

2003-3-4 星期二
  北京北亚医院已经有了答复,他们认为:根据我寄去的资料,我的病可以确诊为“强直性脊柱炎”,并且已经到了中期,还说我先发病的应该是右脚。是一位女士给我们打的电话,我们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父亲问她是寄药好还是亲自去北京治疗好,那个女士说还是到医院去让大夫看一看比较好。
  父亲认为,既然病可以确定了,那就从北京寄药吧。去北京光路费就要好多钱,够吃好几个月的药了,何必亲自去呢?姑爹也同意父亲的看法。母亲不同意他们的看法,认为亲自去北京可以让大夫全面检查,可以采取多方面的治疗,病可以好得快一些,我可以少受点痛苦。
  听他们的意见,大概是决定从北京寄药了。

2003-3-5 星期三
  昨天晚上,我感觉很疼痛,就又哭起来,并且哭起来没完。妈妈让我坚强些,我告诉妈妈:“我已经不能象以前那样坚强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妈妈搂紧我,我感觉到,她也哭了。
  大概妈妈又去找爸爸说了吧,早上,爸爸叫我不要泄气,说同意我去北京治病了。
  爸爸妈妈现在在准备让我去北京北亚医院治病了,但我们哪里有去北京治病的钱呀?
  那个志愿者周老师打电话来告诉我们,现在已经在帮助我筹集治疗的费用了,他说:共青团田阳县委准备在全县青少年中组织募捐,让我们不要为治疗的费用发愁。
  周老师说,我的情况他已经同他的朋友、《作文指导报》社总编聂振韬教授讲了,聂振韬教授知道我的情况后当即决定把在田阳县订他们报纸的全部订报款都捐给我。周老师告诉我们:玉凤初中、田阳高中、巴别中学等都已经开始组织订报,为我去北京治疗筹集费用。
  我们并不认识聂振韬教授,他为什么肯这样帮助我呢?

2003-3-6 星期四
  周老师他们已经在为我安排去北京了,因为去北京的火车票不好买,周老师已经委托自治区团委的李英海部长为我们提前买好去北京的火车票,并准备好在南宁接送我们去火车站。周老师还说要安排好在北京有人到火车站接送我们去北亚医院。
  谁同我一起去北京呢?我心里希望妈妈能够同我一起去,但爸爸和周老师认为最好有对北京熟悉的并且比较精明的人陪我去北京。爸爸打电话给正在百色一个旅店上班的表姑妈,请她请假陪我去北京。
  表姑妈去过北京,平时她对我很好,在百色看病的时候,她照顾我很体贴、很细致,她帮了我们很多忙,又很关心我,我对她只有感激和敬重,我愿意让她陪我去北京。
  但说心里话,我还是希望妈妈能够陪我去,因为在妈妈面前我不必掩饰自己,可以随便些,疼痛或者伤心的时候都可以哭,有个倾诉对象,也可以撒撒娇,在表姑妈面前我就做不到这样了。

2003-3-8 星期六
  明天就要出发去北京了,爸爸妈妈到处去借,只准备好2000多元钱,光这些钱怎么能够去北京治病呢?
  周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们,玉凤初中为我准备了近千元订报款,他还准备拿出他自己为这个学期准备的生活费2000元。他说,他们将继续为我治病筹集费用。

2003-3-9 星期日
  今天中午爸爸妈妈带我到了田州,我们准备乘晚上的公交车去南宁,然后乘火车去北京。
  今天新认识了好多关心我的人。除上次到我们家的那个周老师外,还有共青团田阳县委的付书记农民琨、在坤平当老师的农基语、来田阳县支教的好几个志愿者(其中还有个女的呢)。
  中午,农书记给我们买来了便餐。吃过饭,周老师就教我学习计算机、教我上网(团委的办公室里就有计算机,可以上网)。尽管我全身都在痛,可我还是对上网很有兴趣,我硬挺着听周老师给我讲。
  周老师给我看了他们志愿者办的网站(you2v.com),姐姐的信就是在这里公布出去的,给我看了网络上对我这件事情的回应。他告诉我怎样在网络上查信息、怎样建立自己的电子信箱、怎样给自己的朋友发送电子邮件。虽然我们学校有计算机课程,但这些我们在学校都没有讲过。他讲得很认真,一边讲一边实际做给我看,我尽管似懂非懂,但还是表现了很大的兴趣。
  周老师交给我们两笔捐款:一是《作文指导报》社的,是玉凤初中的订报款799元,周老师让我们打了收条,说要转给报社;二是周老师自己的,据说是他准备的这个学期的生活费2000元,没有让我们打收条。他把生活费都给我了,他自己怎么办呢?
  在闲谈时,周老师说他也有一个女儿,在北京的大学里当老师。他说他会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看的,会尽力帮助我。爸爸妈妈都说:巴不得周老师把杨媚收下当干女儿。
  晚饭是在农书记家里吃的,是农书记把我背上他家的楼梯的。晚上十点钟,父母都回家了,只有表姑妈准备陪我去北京治病。
  晚上,我们准备出发了,是农书记、农老师和周老师把我们送到车站、送到去南宁的车上的,农书记和周老师轮流抢着背我,我知道他们都很关心我,热心地帮助我。有句话说得很好:“相助何必曾相识”。
  周老师把我背上车,又和表姑妈扶我躺好,盖好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周老师又到车上来,坐在我的对面,他从被子下面把我的左手拉出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已经把我的手握在他那温暖的大手中,真好象我就是他的女儿,我的心情特别激动。
  周老师深情地问我:“杨媚,有信心把病治好吗?”我想,他问这话时心里一定有某种强烈的感情,或许是对我的依依不舍,或许是为我的病担心。
  我心里其实还没有底,但为了不让他失望,我还是响亮地回答:“有!”我很激动,鼻子一酸,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这回可不是伤心的眼泪了,这回我的希望大概不会再落空了吧。
  周老师是个共产党员呐,这样的共产党员才让人佩服呢。

2003-3-10 星期一
  一觉醒来,我们已经在南宁了。天才刚蒙蒙亮,我从车窗望出去,感觉已经不象第一次来南宁那样了,那时我感觉南宁很陌生、很繁华,可是现在只是知道它是我去北京途中的一个驿站。不远处的居民楼,只有很少的窗户有灯光亮着,人们还在睡觉。
  表姑妈或许已经醒了,但她还闭着眼睛躺在哪里。我非常希望那是我的妈妈,那样我就可以吧手伸过去,让她握着我的手,然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原来我同妈妈并不是很亲密的,有时还吵架,但在我病了以后,她已经成了我最亲密的人,我可以把自己的痛苦告诉她,还可以拱在她怀里哭,她安慰我,抚慰我,用爱怜的眼光看着我……,可是现在,我只能孤独地看着窗外。
  早上起床后,表姑妈要扶我上厕所,售票员(她是个中年妇女)看见了,就来帮助我们。因为过道太窄,她让我走过过道然后就蹲下来背我,车的台阶很高,她背我是很吃力的,在表姑妈的配合下,她一直把我背到厕所,扶着我让我解手,然后她又把我背回来,我洗漱后她又把我背到车上吃饭。我们素不相识呀,她能够这样帮助我,我打心里感激她,她真是个有爱心的好人呀。
  在田阳时听周老师说,在南宁已经安排了有人给我们买好火车票并来接送我,我还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也没有到过火车站,不知道火车站是什么样子。火车是10点50开车,可是直到10点半了才有人来接我们。
  两个田阳县团委来南宁开会的同志(一男一女)来接的我们,因为时间太紧了,我们一下出租车,那个并不强壮的男同志就背起我跑起来,那个女同志和我表姑妈拿着行李在后面跑,他们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今天那么多素不相识的热心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我,我真的很感动。

2003-3-11 星期二
  坐了一天的火车,北京终于到了,在北京接站的是中央民族大学的三个学生,有他们来帮助我,我觉得很踏实。他们是远在内蒙古支教的志愿者哈娜同学联系的,而哈娜同学又是周老师通过电话联系的。为了帮助我,他们充分利用了现代通讯手段连接成一条爱心的长链,我又一次被感动了。
  在南宁,我第一次见到火车站,感到南宁的火车站很大,到了北京,我看到,北京的西客站太大了,简直可以放下半个田阳县城。
  中央民族大学的三个学生是两个女同学(吕志燕、巴艳鹃)和一个还不知道姓名的男同学(是百色人),是那个男同学把我背下火车的。我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结果感觉到被我抓到的是骨头,他背我一定是很吃力的呀。
  他一直把我背到电梯前,那可是好远的一段路呀,刚到那里他已经实在受不了了,就赶紧把我放下了,我的左脚突然碰到地面,膝盖一弯,象钢针突然扎了我一下,我疼得“哎吆”叫了出来。两个女同学赶紧过来把我扶住,那个男同学顾不得我了,站在一边脱去外套直擦汗。
  在公交车上坐了足有两个小时吧,我们才到了该到的车站。下了车一打听才知道北亚医院还很远,还是那个男同学背我,他还是那样吃力,特别是过马路的时候,一辆一辆的车在过,很长时间我们都过不去。我在他的背上,姿势很不舒服,身体各处更疼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哭出声来。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们终于到医院了。已经8点半了,他们4点钟就已经在北京西客站等我的,一直还没有吃饭。这时他们才去吃饭并给我们买了饭来。幸亏他们来了三个人,要不我们还真难办。
  我打量着这个我们慕名而来的医院,感觉这里的门厅还没有百色地区医院的门厅大,我看着挂在墙上的医院和医生们的照片和介绍,一张张陌生而又冷漠的面孔,似乎并不能让人有信任的感觉。我的心情很糟糕,这里能够治好我的病?我很怀疑。
  本来说北亚医院已经做好了让我住院的准备,但到这里我们不知道该去找谁,也没有谁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没有正式办理住院,医院给我们安排了临时住处。
  总算到了。

2003-3-12 星期三
  还是同在广西看病一样,检查、化验、办理住院,把表姑妈忙坏了。这里有些人说话的口音有点怪,特别是护士,有些是河北人。
  我被安排到309室25床,309室是一个大房间,可以住很多人的。
  看起来这里也并不比广西的医院好什么,甚至还不如广西的医院方便,给我们病人用的电话很少,并且离开我们那么远,象我这样自己行动很困难,想打个电话也要很费力气的。
  这里能够治好我的病吗?

2003-3-15 星期六
  这里有种治疗方法是熏蒸,挺让人受不了的。今天下午才蒸了一会儿,我就出汗了。我尽力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电视节目上,借以忘记自己热得难受。我的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表姑妈经常用脸巾给我擦汗,脸巾已经湿透了。
  我的忍耐力快要到极限了,电视节目已经不能吸引我,可是表姑妈说还有十多分钟才得,我很失望。我开始数数,想数到600总得了吧。几次忍不住要叫,想告诉他们我忍受不了了,我的心绷得紧紧的。但我还是忍住了,不能半途而废呀。
  今天我想到了毛泽东的一句话:“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对于我来说则是:坚强一时容易,难的是坚强到最后。

2003-3-20 星期四
  每天早上打针是我最紧张的时候。今天我决定打左手,我用右手慢慢地抬起左手放在被子上。护士用力拉紧橡皮筋,紧紧地绑在我的胳臂上,这已经够我受的了,我皱着眉头忍受着,我总得过这一关呀。
  护士接着给我消毒,然后她右手拿针,左手抬起我的左手来,仔细地找血管。我的血管不够清晰,护士就用手指头擦我的手。我可不敢看着她把针扎进我的肉里,就扭过头去。护士说:“可能要痛一点,你要忍一忍呀。”
  我不说话,感觉到她把针扎进了血管,针头在试探着慢慢往前推。我紧张得脸上发热,大概脸要红到耳根了吧。我感觉到护士又用手指按了按针头扎入的地方,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护士松开了橡皮筋,我也松了口气。

2003-3-21 星期五
  每天吃饭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了,我们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饭菜,没有肉,没有米饭,菜里油太少,特别难以下咽,价钱还挺贵。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去吃。
  今天吃饭时我实在吃不下,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恨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陪我一起来治病,在这里治“强脊炎”的还有几个小弟弟,他们都有妈妈照顾,而我没有。心里十分委屈。表姑妈见我哭了,就抱着我一起哭。这几天,爸爸妈妈打电话来我也不肯接了,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周老师来电话了,表姑妈把我扶到电话那里,我的病床到电话那里大概有30多米吧,走这样一段路我还是挺吃力的,我需要有人扶着我慢慢地挪过去,但我很愿意听周老师的声音。
  周老师鼓励我要有信心战胜病魔,要求我“即来之则安之”,不要着急。他一再提醒我:要有长期同病魔做斗争的思想准备。我得的这种病致残率是很高的,当然要努力争取完全康复,但在没有完全康复的情况下,希望我也能够永远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要生活、要学习、要工作,要让自己过得愉快,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周老师还说,让我自己注意坚持锻炼,特别要注意保持乐观的心态。他说,保持乐观的心态对治病比什么药都有效。
  他告诉我,网络上有很多人在关心我的情况,陆续会有些素不相识的人给我打电话来的。
电话里周老师说了很长时间,我说的话不多,主要是听,直到我说我站得太累了,脚痛,周老师才挂断电话。在周老师的印象里,我一定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吧。
  周老师还在电话里给我读了一篇文章,是关于亲情的,他批评我了,说最关心我的还是自己的父母,说我不应该那样对待他们。
  是爸爸妈妈向周老师告状了吧?
  我怎么会这样?

2003-3-23 星期日
  晚上,我坐着看书,算数学题,我非常想看更多的文学名著,周老师本来答应给我找更多的书的,但他没有给我找来。
  我感觉脚又硬又痛,我实在怕动,但尿急了,不得不动了。我很为难,因为拐杖不在身边,而在离开我几步远的地方,这几步对我可不是小事,我多么希望有人来帮助我把拐杖拿过来呀。
  我几次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来我们病房聊天的一位阿姨,可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恰当些,也张不开口,我只好自己来了。
  我用手撑在凳子上,咬着牙一点一点的站起来,我用一只手用力地撑住床沿,艰难地挪动脚步。我想:这回她们该注意我了吧。我站在那里,期待着有人问我一句:你要做什么?可是还是没有人注意我。
  我失望了,我只好自己咬着牙扶着床沿走,我告诉自己:我能行的。我终于挪到了床头,我紧紧抓住床头的铁杆,但拐杖离我还有1米左右,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接近拐杖。
  我用左手死死地抓住铁杆,又往前挪动了两小步,再没有办法往前挪了,但右手还差那么一点才能够到拐杖。我咬着牙,松开左手,用右手去抓拐杖,被我松开的床头铁杆“喀”的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
  我终于抓住拐杖了,我站在那里,喉咙象卡住了什么,我好想哭。
  我觉得自己好苦,好苦。

2003-3-24 星期一
  来北亚医院几天了,在采取各种方法治疗我的疾病,但我仍然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没有感觉到病有什么好转,难道北亚医院对我的病也没有什么办法?信心又在一点一点地离开我了,失望又隐隐约约地回到我的心里。
  我的心情又变得很烦躁,想同别人吵架,但不能同表姑妈吵,我就不说话。表姑妈看出来了,对我也不再那么亲近。表姑妈本来还没有办理退休,陪我来北京只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已经急着想回去了。
  医院的大夫说,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好转不明显是由于我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并且乱吃药,还吃激素,好多药都有毒副作用,毒素在我身体里已经积累得太多了。
  他们这样说是不是借口?是不是他们对我的病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我们已经在商量,是不是需要再转医院,表姑妈已经去打听那家“华山医院”了。
  表姑妈把我们的想法在电话里同周老师讲了,他不同意我们轻易转院,认为治病要有耐心,要相信医院。但他还说,最后决定要我们自己做,但要再等一下,他会请团县委以组织的名义同医院联系的,等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们带来的钱也快花光了。

2003-3-25 星期二
  今天我在做理疗的时候,突然有个医生推开理疗室的门,她说:“苏杨媚。”然后她把头转向表姑妈:“你是她的家属吗?”表姑妈点点头,医生说:“你出来一下。”表姑妈出去了。
  我很纳闷,同时也很紧张,我想:会不会是我们预交的钱用完了,她们在催我们交钱?会不会是我还有其它的病,她们怕我承受不了,不想让我知道?会不会是要换一种会让我更痛苦的治疗方法,怕我忍受不了,她们先告诉表姑妈,好让表姑妈来做我的工作?
  我越想越怕,好不容易盼到表姑妈回来了。她刚推开门,我就急切地问:“什么事呀?”同时我已经做好了承受打击的思想准备。
  表姑妈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她说:“田阳县团委打电话给医院问你好些没有?还叫你安心养病,不要心急。”我感到有点震惊,因为我想不到田阳县团委会亲自打电话来询问我的病情。晚上我正躺在床上歇息,听见邻病房的一位阿姨(她儿子也患强直性脊柱炎)对表姑妈说:“她整天光吃方便面怎么行?我给她买了蛋黄饼,让她吃吧。”表姑妈几次谢绝,可是她还是坚持要给我。
  我坐起来想看个究竟,她看我起来了就问:“你喜欢吃这种饼吗?你老是吃方便面、咸菜是不行的。来,你吃一个试试?”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并不算认识呀。
  她要撕开包装袋的封口,我赶忙说:“别了,你还是拿给你儿子吃吧。”她说:“没事的,我那里还有。”我不好再拒绝,就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饼。我尝了一口,味道还真挺好的。
  她见我吃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她递给我一个袋子说:“拿着,这些都是给你的。”我看到,袋子里有果冻、豌豆脆……,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零食。一个素不相识的阿姨这样关心我,我能不感动吗?我感激地对她说:“谢谢,谢谢!”
  大家都在关心我,他们的关心把我又出现的失望压了回去,我同病魔做斗争的信心又回来了。

2003-3-26 星期三
  早上我正在看书,一位医生在门口说:“苏杨媚,肖院长特意来看你了。”我感到很意外,平时只有到星期五院长才亲自查房的,今天他特意来看我,这一定和昨天团县委的电话有关。
  肖院长和很多医生都来了,院长让我躺下,仔细地为我检查了我身体感觉疼痛的地方。我感到肖院长待人很亲切,是个很风趣的人。
  他们为我检查完后把表姑妈叫了出去。过了会儿,表姑妈回来告诉我,原来昨天是团县委给团中央打了电话,讲了我的情况,团中央又给北亚医院打了电话,所以肖院长很重视为我治疗的事情。医院已经决定:减免我50%的医疗费用,准备成立专家组和特护组为我治疗,并且医院还要发动全体医护人员为我捐款。
  我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听了表姑妈的话我还是又惊又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一个不起眼的壮族女孩子,来到远离家乡的首都北京,还会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和帮助,我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之情了。

2003-3-27 星期四
  早上9点钟,北亚医院的全体职工为我捐款。我输完液已经是2点多了,几位医生给我送来了收得的捐款,共1977元。我同他们本来素不相识呀,但他们每人都为我献了一份爱心,门诊的病人还捐给了我60元。
  他们都没有留下姓名,不图回报,只希望我——他们没有见过面的女孩子能够早日康复。
  妈妈已经从家乡赶来了,为我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的表姑妈回去了,我在她面前有时候很任性,她一定对我有些不好的看法了,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爸爸打电话来说,已经从巴别中学取回了那里为我捐的订报款1500多元,还说,姐姐所在的学校田阳高中也在为帮助我而组织订《作文指导报》,也会为我的治疗筹集一些钱。
  听周老师讲过,《作文指导报》社的总编聂振韬教授是个慈祥的老人,他远在数千里外的中原,他这样关心、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女孩子,我很感激他。
  我治病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有那么多的人在关心我,我自己也应该振作起来,勇敢地同病魔作斗争呀。

2003-3-29 星期六
  这几天,我每天都是在感动中度过的,病情也感觉有些好转了。
  下午我正在烤脚,一位姑娘站在理疗室门口问:“请问,苏杨媚在这儿吗?”我和妈妈都惊讶地朝门口看去,谁会来找我们呢?
  我仔细地看着这个看上去比我大一点的素不相识的姑娘,感到有些纳闷,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住院并来看望我呢?可能是那天在西客站接送我的那几个大学生(已经知道,那个百色籍的男同学叫韦欢)的同学吧。
  那个姑娘笑着走到我的床边说:“我是哈娜。你们没有听到过我的名字吗?”我记起来了,周老师说过,就是她联系北京的同学到西客站去接我的呀,不过她不是在内蒙古吗?
  哈娜告诉我,她是到北京来开会的,顺便来看看我。她是哈娜姐姐呀!我早就想见到她了,她能够来看我,我非常高兴。她坐在我的床边,我们足足聊了有三四十分钟。
  熏蒸的时候哈娜也陪着我,她鼓励我要有信心,要相信自己还会有美好的前程。她从内蒙古给我带来了《青年文摘》、《读者》等杂志还给我带来了“肯德基”、“可口可乐”等许多我以前没有吃过的东西。我真高兴。
  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帮助我了,我怎么能够辜负他们的期望呢?

2003-3-31 星期一
  这两天,我的病情又有些反复。最近,我经常想起在百色医院时,我的校友、一个得肾炎的女孩子就在我的临床死了。
  昨天下午,我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大脑昏昏沉沉的,感觉连呼吸都困难了,我真怕自己也象那个得肾炎的女孩子那样死去,她死前也是昏昏沉沉的呀。
  我有时真不想再坚持治疗了,我真想自暴自弃,不再忍受疾病带给我的痛苦,甚至想什么也不顾了。
  今天意外地接到上海来的电话,是个叫孙雅艳的大学生打来的,她说她在志愿者的网站上知道了我的情况,她鼓励我保持乐观的心态,勇敢地面对病魔,坚强地同病魔斗争。
  我们谈得很投机,谈了很长时间,她说她马上要给我写一封信,还问我需要什么,她可以从上海给我寄过来。
  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关心我了,我好感动,我又多了一个姐姐。我感觉自己又开始有信心了。

2003-4-4 星期五
  今天早上,第一瓶液体还没有输完,我就尿急了。妈妈把我从床上扶起来,我身体上很多地方在痛,我多想同常人一样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呀,我又伤心地哭了。
  哭过了,我还是要同病魔抗争,不为我自己也要为所有关心我、帮助我的人们。
  最近我又开始我的学习了。我已经请院长助理帮助我买英语磁带,我已经很长时间放下课本了,我要重新开始我的学习,我要做个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强者!

2003-4-6 星期日
  从昨天起,我开始练习伸直脚,因为我的脚自从得病以来就经常是弯曲的,现在已经伸不直了。我只能一点点地练,很痛,但我坚持着,尽可能慢慢地把脚伸得直些。
  我要求自己坚持20分钟,在坚持了10多分钟时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我告诉自己:你想把病治好吗?你想让自己恢复得同以前一样吗?一定要坚持!再坚持数几百个数就解放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数数,1、2、3……终于到我预定的时间了。我才如释重负地把脚抬起来。虽然很痛,但心里感觉很舒服。

2003-4-7 星期六
  早上起床,或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吧,头有点晕,眼前事事依旧,我还是住在白色的病房里,还是要每天接受治疗,病痛还时时折磨着我……,什么时候我才能摆脱这些?我的头更晕,只有靠哭来发泄,顿时感觉做人太累,我不想做人了。
  昨晚妈妈给爸爸打电话,回来说家里现在很忙,爸爸一个人去种田,晚上回来很累,有时连饭都懒得做了。我想,家里现在一定很乱,爸爸一个人在家里忙,没有时间收拾家里,也没有时间认真做饭吃,想起我得病以来他为我奔波劳碌,突然想起“积劳成疾”这个词来,我好怕自己治好了病,健康、活泼地回到家里,爸爸却病得躺在床上……,我真的不敢再往下想,只有默默地为爸爸祈祷。
  或许我真的很自私吧,我一定要妈妈来,只留下爸爸一个人在家里忙里忙外,我到是舒服了,但苦了父母,粉也许做不成了,以后我们家靠什么过日子呀。

2003-4-10 星期四
  今天又接到上海孙雅艳姐姐的电话,她说,她给我寄来了一些东西,让我注意查收。
  刚放下电话,一位患“股骨头坏死”的伯伯拄着拐杖来到我们病房的门口,她说:“苏杨媚,电话,叫你妈妈来。”我看见他神秘地眨着眼睛。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妈妈出去后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她告诉我,那边一位叔叔煎了几条鱼,他吃不完,问我要不要吃。我听了很惊讶也很感动。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在爱护我、关心我,我怕我不值得他们这样关爱,我怕我会辜负他们。

2003-4-12 星期六
今天,看了一场电影。一句话给我印象深刻:“上帝对一个人的眷恋,并不是给他所想要的一切,而是不断地折磨他,但最终会给他绝处逢生的机会。”这是不是专门对我讲的呢?

2003-4-15 星期二
  傍晚,院长助理(她是个温柔、美丽、善良的女性)给我送来了我托她买的英语磁带,她还给我买了两本参考书。我是两个星期前托她买的,我以为她早就忘记了,没有想到她还记着。她告诉我:她家大人、孩子都生病了,没有时间出去,所以直到今天才给我买来。我全明白了。
  妈妈给她钱她再三推托,我很感激她对我的关心。

2003-4-17 星期四
  今天接到上海来的一个电话,是个叫唐人龙的大哥哥打来的,他也是在网络上知道我的情况的。
  没有想到,那看不见的网络能够起这么大的作用,使我能够得到天南海北的人们的关心和帮助。我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习计算机,好好学习上网,掌握网络知识。
  唐人龙大哥哥详细地问了我的情况,鼓励我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他说他会帮助我的。又是一个关心我的热心人,我又一次被感动了。我想:等我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我也一定会象他们那样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的。

2003-4-18 星期五
  最近北京“非典”闹得很厉害,电视报道,每天都有几十个新增加的“非典”病人,北京很多地方隔离了,来医院看病的人越来越少,很多病人都出院了,病房里开始显得冷清起来。
  还在医院住院的病人有的也很紧张,每天吃中药汤预防,连躺在病床上看书、看电视也戴着口罩,样子很可笑。
  我没有感到太紧张,也不想喝那难喝的中药汤,我自己该吃的药就够多的了,何必再自找苦吃去喝那又苦又臭的中药汤呢?
  妈妈也怕那种味道,也不肯喝那种中药汤。但她实际也很担心,街上是不敢去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水果和牛奶了。
  我现在很想回家,想象那些以“非典”为借口逃回去的病人一样。可是不行呀,爸爸妈妈、周老师以及所有关心我的人们都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呀。

2003-4-19 星期六
  中午做理疗,护士阿姨叫我曲着腿烤,说这样我会比较舒服,因为她知道我伸直腿会很难受。我犹豫了片刻,决定挑战自己,还是伸直腿烤。
  刚开始的20分钟我还没有感觉疼痛,只是有点累,但接下来就开始疼了,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很难熬,我决心坚持下去,就开始数数,我争取比时钟数得慢些。
  我数到300了,应该是过了5分钟,但我看了看时钟,已经过去6.7分钟了。这么说,我不必数到1200时间就会到了。虽然我知道怎么数时间也是20分钟,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赚”了。
  这样,每数300个数我就看一看时钟,有时我已经觉得自己坚持不了了,真想让妈妈给我垫个枕头。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使我忍住了。
  时间终于到了,我的手湿湿的,那是汗。刚才全身绷紧的肌肉顿时放松了。我象长久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突然获得了自由一样,即高兴又舒心。

2003-4-22 星期二
  今天我收到了北京一位女士交给我的一张1000元的汇款单,是上海唐人龙大哥哥委托她转交给我的。我与她(他)都素不相识,她(他)或许都只是从网上看到了一些关于我的情况,就这样慷慨地帮助我,我不知道还能够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尽管我的病已经有了些好转,但对于我这个很悲观的人来说,现在的每天还都是很难熬的。往往过了今天又在担心明天怎么过,我真怕自己受不了,会辜负所有这些关心、帮助我的人。不过我想:关心我的大概有几千人吧,如果我能够为每一个关心我的人而快乐地活一天,等我完全康复时,那几千个日子还过不完呢。

2003-4-27 星期日
  中午,我收到了一张包裹单,是上海师大孙雅艳姐姐寄来的。她给我寄来了书和衣物,素不相识的人们对我这样体贴、关心,我感到自己很幸福。
  但高兴过后我又感到胸口象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很沉重、很郁闷。那么多的人在关心我,我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报答他们。

2003-5-2 星期五
  今天姐姐又来电话了,她还是关心我的病情,她说6月7日就要高考了,但她总有点安不下心来复习。她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呀,这是一个学生最关键的时刻了,我劝姐姐安心学习,不要为我分心。

2003-5-7 星期三
  今天院长来查房,为我又做了检查,他说我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可以考虑出院了,我很高兴,终于可以出院了!但由于“非典”,我还是不得出院。该死“非典”,怎么总是我倒霉呀。
  不过,每天电视报道中新增“非典”病人的数量已经下降,我快得到解放了!真高兴!

2003-5-10 星期六
  近些天,在北亚医院肖院长和医护人员的努力下,我的病已经明显地好转了,尽管还不是很方便,我已经可以不用拐杖自己行动了,妈妈久已没有笑容的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医生说我已经可以考虑出院了。
  看来,治病还是要相信科学的,现在我再也不会让那些江湖庸医们摆布我了。如果我不走那些弯路,我的病可能早就治好了。
  那天周老师在电话里叮嘱我,在离开北京前一定要到天安门去看一看,他说:到了北京如果不去天安门就太遗憾了,他要我们专门打出租车去,他说:多少钱都花了,在这件事情上不要怕花钱。
  今天我和妈妈专门打了出租车去天安门广场,那里真的好大呀,平坦的用大理石铺就的广场那么广阔,我和妈妈高兴地在那里转,在天安门前、人民大会堂前、革命历史博物馆前,我们都拍了照片,这些照片我们会珍藏一辈子的。
  在这里我感到自己的胸怀也广阔了许多,我是中国人,我爱我们的国家,我爱我们的人民,我要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养育了我的家乡,报答养育了我的人民。

2003-5-19 星期一
  我终于动身离开北京了,我的病已经大有好转,但肖院长叮嘱我:至少还要吃一年以上的药,才能够恢复身体并巩固治疗效果,避免复发,避免后遗症。
  医院给我带上了两个疗程的药,还让我带上了我在这里用的拐杖。医院还给我带了一张光盘,那上面刻录着在这里给我拍的照片。
  院长助理已经帮助我们准备好了要在火车上吃的东西,这段时间,她自己家里大人、孩子都生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是她还是那样关心、帮助我们,真是太不容易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报答她呀。
  再见了北亚医院!再见了首都北京!在这里的记忆将会伴随我一生。
  素不相识的热心的人们,我感激你们!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我要象你们那样做人,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一定象你们那样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让我们的世界充满阳光。

2003-5-21 星期三
  我们已经坐在开回田阳的公交车上了。回到南宁忽然觉得很亲切,我就要回到生我养我的小村庄了,既兴奋又激动。
  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我的病能够彻底治好吗?我能够顺利地回到我的学校、我的同学们中间去吗?我遇到困难,还会有人继续帮助我吗?……
  不管怎样,现在我已经相信:前途是光明的,我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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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2 18:54  资料 短消息 
苏杨媚在北亚医院治疗


图片附件: sym2.jpg (2007-4-22 18:54, 16.71 K)



      苏杨媚同医护人员在一起


图片附件: sym3.jpg (2007-4-22 18:54, 18.76 K)



      苏杨媚同北亚医院肖院长在一起


图片附件: sym4.jpg (2007-4-22 18:54, 18.92 K)



      苏杨媚治疗后同母亲在天安门广场留影


图片附件: sym5.jpg (2007-4-22 18:54, 27.7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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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2 19:49  资料 短消息 
2004年,苏杨媚以高二学生的身份参加高考,成绩不错……

      苏杨媚从北京治疗后返回学校,她刻苦努力学习,成绩很快恢复。2004年春季,学校让她以高二学生的身份参加高考,超过本科线30分。下面是当时我接到的苏杨媚的邮件:
-----------------------
周老师:

  你好。最近还好吗?

  我过得挺好的。高考成绩已经揭晓了,我考得了577(标准分)分,比普通本科线多出了31分。 其中英语考得了773分。这个成绩比我预想的好多了。我本来还担心自己连本科都不上。

   ……

  您最近还在忙着到贫困学生家中家访吗?祝你工作顺利,天天开心

                                          苏杨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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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我同苏杨媚的家里通了电话,苏杨媚还没有从学校回到家里,是她的姐姐苏杨柳接的电话,她告诉我:“杨媚以高二学生的身份参加了高考,分数超过本科线30分,学校没有给她报志愿,要求她明年再次参加高考。……她自己打算明年高考报复旦大学。”杨媚在缠绕自己的病魔尚未完全离去的情况下顽强拼搏,用自己的成绩证明了自己不是弱者!

      苏杨柳是刚从桂林旅游高专回到家里的,在大学读书的这一年里,作为交不起学费的贫困学生,她地努力适应新的学习生活,她到餐馆打工、到外面做家教……,酸甜苦辣磨练了她的意志,使她柔弱的性格变得坚强,……她更成熟了,相信她会把握自己的命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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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苏杨媚再次参加高考,这次她是报的北京中央财经大学,第一批得到录取,现在她已经是二年级了……

    志愿者凌老师陪同她到学校报到


图片附件: IMG_8864.jpg (2007-4-22 19:49, 165 K)




    志愿者周老师同她在分校门前合影


图片附件: IMG_8868.jpg (2007-4-22 19:49, 170.73 K)




    苏杨媚再次在天安门留影


图片附件: IMG_8908.jpg (2007-4-22 19:49, 128.34 K)




    苏杨媚再访北亚医院


图片附件: 北亚 (1).jpg (2007-4-22 20:11, 152.36 K)




    苏杨媚鼓励小患者勇敢战胜病魔


图片附件: 北亚 (25).jpg (2007-4-22 20:11, 140.8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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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2 23:15  资料 短消息 
看着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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